艺术家访谈:卯丁对当下的关注
新闻与影像部:你这个作品是你跟别人一起合作做的?
卯丁:这个作品,它是一个停顿,实际上这是一个艺术人类学的调查项目,这个项目到今天为止持续了2年的时间,满满2年的时间。接下来可能还要花好长的时间再持续地把它做出来。这个是一个项目做到一定阶段的时候,以作品的形式做一个呈现。实际上这个作品是我原来在北京的项目展览其中对人性这部分的思考、一种凸现,今天就拿了这段过来做这个展览。
新闻与影像部:今天所呈现的就是下面那些物品,还有那个房间,还有一些影像对吗?
卯丁:是的。作品是这样子,这个展览实际上是一个艺术人类学的调查,它实际上涉及到的是人类学跟社会学层面的一个艺术加倡议的调查项目。这个项目实际上是对今天的中国,改革开放以后到现在城市化的进程跟现代化、工业化进程中对农耕文化的冲击引发的一种思考项目,但是它已经不像过去的艺术家用架上什么来表现,它是拿了很多实在地做了很多数据的调查,入户调查的方式,在调查这个地方10多年来的变化,从人口的结构、产业的结构,以及这个地方的通婚圈、务工圈、宗教信仰、教育、农村的基层民主以及它的福利、教育、社会保障等等,做了一个全方位的调查。这里面最后的作品出来,呈现的时候有两个,一个是理性的部分,一个是很感性的一部分。艺术家相对感性的一部分的东西他是会用架上会放或者雕塑等等来呈现艺术家在经过这段项目调查以后,他主观的一种思考。另外一部分,很多是纪录片,我们这个项目到目前为止拍了12部的纪录片,12个单元的纪录片,有很多的数据,有入户调查的数据表,我选择了几百户的家庭,以调查问卷的方式跟入户调查的方式,来调查他们这个地方每个家庭他们这10多年来一些变化、变迁。由这些数据非常冷冰冰地、很理性地告诉你他们这个地方这10多年来变化,到底情况怎么样,它发生了哪些变化,从人类学的角度来讲,它对未来研究人类整个社会文明进程是有非常重要的文献价值。然后为什么我们选择这个地方?一个是偶然的机会,非常偶然的机会选择这里。但是恰恰这个偶然的选择这个地方以后,它必然引起很多思考,因为它是一个非常典型的一个案例。我们所关注的这个地方,原来北京这个展览的名称叫做《凤凰西去两万米》,就是湘西的凤凰往西北的方向大概20公里的一个地方,2万米,这样一个地方叫做山江镇。山江镇下面我们关注了它的几个村庄,比如它的老家寨、杨墩村以及千潭村等等这些村庄。这些村庄过去10多年来,这些村庄全部都是苗族人,这个山江镇上99%都是苗族人口,98%是农村劳动人口。这个地方苗族人过去在逐鹿大战期间,他实际上是蚩尤的后代。蚩尤在逐鹿大战之后,他败了,战败以后退居的洞庭湖沿岸,最后由洞庭湖沿岸又来到了凤凰,以凤凰湘西这个地方为中心,是他们的聚居点。实际上他们在原来漫长的农耕文明时代,它就已经是被中原农耕主流文化所边缘的这一支劣势群体。他们的存在完全是刀耕火种的,自然状态下的生产劳作方式。他这个民族在几千年的农耕文化时期里面,它有它自己的社会秩序、自己的信仰,有自己的社会结构,几年前来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但是随着改革开放以后,这种城市化跟工业化的现代文明进程以后,尤其是这10多年来,把整个它内部的社会结构、秩序完全给解构了,造成一种失衡,过去固有的那种文化完全被解构了。今天这里的人实际上存在一种社会内部结构失衡,精神上面的一些东西开始在崩塌,生存在这里的人正在处于迷离和纠结的状态,在思考的状态下就在寻找一种平衡的状态。当这种平衡被打破了的今天,它社会的内部实际上呈现出来很多很多的社会问题。这跟一个社会的体制并不见得有太大的关系,因为它这是过去漫长的几千年的文明实际上是属于农耕文明,最大的社会紧张关系是农耕文化和北边的游牧民族之间的,南耕北牧这种紧张关系。但是当工业文明以后,尤其改革开放的以后中国,它这种社会的主要矛盾恰恰是变为固有的农耕文化跟现在工业文化的冲突。这种冲突是过去几千年没有的,但是在今天它10多年时间,它要经历欧洲。欧洲在经历这种工业文明的时候,农耕文化跟枪声文化之间的冲突的时候,它花了200多年的时间,我们只花了20多年时候。这个地方就在十几年时间里面要去面对这种变化,所以人类学里面来讲它是非常值得记住它的一件事情。
新闻与影像部:我注意到你这个作品中有关注到性工作者,那是怎么样的呢?
卯丁:这个存在就有它的合理性。为什么这个地方会有这种,它不是所谓一个个性。这个地方好多的村寨以集镇为单位的话,它每5天左右有个赶集,每一个赶集的时候,每一个集市的附近、每个村镇大概都会有好几个这样子地下暗娼的聚集地、聚集点。它所呈现出来恰恰是这个文明冲突中一个社会很重要一个极端的问题。很多的冲突到最后实际上是和色之间的问题,就是人性本质的问题。这个地方人过去10年前,可能这个村庄嫁到另外一个村庄,这个村寨嫁到另外一个村寨。但是这10多年来,由于改革开放以后,整个的务工的圈子打破了,过去它的人只在自己生存的土地上劳作,现在整个东南的沿海制造业所有流水线上也好,还是很多的工地也好,都能看到他们在那里工作的影子。整个的务工圈子打破了以后,他们的整个通婚圈打破了。我们的数据可以很理性地告诉你,这10多年来它的通婚圈打破以后,它的整个通婚成本高了。很多的女孩子到外地去打工以后,就完全嫁给外地人,不会再回来,造成了整个配偶的流失,婚龄女子的流失。还有一个,这个地方对男性劳动力需求的强化,造成有的B超以后,很多人就开始有非医学的性别鉴定,就会把很多的女性胎儿打掉。本身人口比例里面,这个地方现在男女人口比例已经严重失衡,失衡到严重的地方达到140:100,这么失衡。
新闻与影像部:男140,女100?这是挺严重的。
卯丁:
本身就很失衡,再加上务工圈打破以后,所有的在外务工的女子几乎已经不会嫁回自己这个地方来,她只有比这里的生存条件更好的地方才嫁出去,嫁到工友的其他好地方或者是打工的当地。所以造成这个地方很严重的是,很多人丧失了交配权。而且这个问题如果不引起重视的话,这个地方这个族群会越来越小。而且现在盲目地产业开发,旅游业的开发,现代文明的开发,对当地实际上是一种很多破坏性的建设。这种进程的过程中,实际上打破了它的平衡,同时对它原来的文明造成了冲击。它原来文化的独立性、文化的多样性没有被尊重。恰恰这种文化的独立性和多样性没有被尊重以后,慢慢它的文明随着它自己的文明遗失了以后,旅游的价值慢慢就没有了。这个民族由于它的通婚圈打破了以后,刚才讲的这种情况下,很多人丧失了交配权,繁衍的角度讲,它就越走越窄,有可能最后真的会消落。
新闻与影像部:你的作品就是想要给观众呈现这样一个问题是吗?
卯丁:这样的问题。但是今天拿过来只是侧重于它人性的这一块。
新闻与影像部:人性?是怎么样的人性?
卯丁:针对今天这样一个主题,我们拿过来是一部分的作品,恰恰是把这里面冲突最大的一个矛盾拿到这个展厅来展示。
新闻与影像部:那是怎么样的人性?
卯丁:人性其实最根本的本质是欲望,欲望是最根本的东西。人类多少年的漫长的繁衍,始终没有办法摆脱的实际上是两个问题,食和色的问题,食色,性也,就是欲望的本质,欲望本质最根本的就是这两个东西。通过获取食物而获得生存的权利跟通过交配而获得繁衍的权利,但是这个地方现在由于这种工业化的进程,好多人丧失交配权,丧失了繁衍的权利,这是不能不引起了思考的。谢谢!
新闻与影像部:谢谢!
新闻与影像部(整理)
2012年2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