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裂的文化= 今天的人?”平行展研讨会纪要
王林:
各位批评家、各位与会朋友们,我先介绍一下展览筹备情况。不管是参展人也好、批评家也好,在今天全球化的背景中,在越来越多的中外文化交流过程中,都会面临一个问题。那就是中国当代艺术如何有效地在国际展览平台上自主地呈现自身的文化形象、价值追求和创作智慧。就这个问题我们想听取大家的意见。
杨卫:
王林先生有好几个动作都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上海双年展是,这次平行展也是,都带给我们关于展览模式的新的尝试,包括国际交流的新的模式。就展览的主题“碎裂的文化=今天的人?”而言,我注意到这个标题打了“?”,这个标题带有追问的性质,这体现了王老师一贯的学术深度并有新的追问。展览作品最突出的感受就是非常多元,有的倾向于设计性,有的倾向于社会性表达。总之每个人的表达方式都拉得很开,不像过去我们所看到的代表中国艺术的展览,艺术家风格及表达的情绪都有很大的一致性。这个展览个人和个人之间的关系拉得很开,这也充分表达了主题的意图。通过这么一个展览展示了目前世界的文化现象,也展示了今天中国当代艺术的变化。中国当代艺术已经比十年前丰富得多,内在叙述的要求也倾向于多元,不再是过去意义的笼统概念,里面有非常多的纵深交叉的东西。我注意到这些作品里几乎没有专注于画人的,基本上都是物,都是通过材料来展示人文心理的变化。这已经不再是简单可识别的符号,比如中国式的大脸。这样的作品,即使抹掉“中国”两个字,放到国际平台上,一样是代表了国际的整体水平或学术状态。
王端廷:
王林先生以他长期从事中国当代艺术研究批评的背景以及严谨的学术作风,促成了这个展览。开头是很不容易的,既然现在我们已经走出了这一步,我希望以后能够作为中国在威尼斯双年展上除了国家展之外的中国当代艺术展示的更大空间,这对中国当代艺术发展很有意义。说到这次展览,我觉得主题非常明确。同时也觉得仅靠这样的展览,仍然不足以全面反映中国当代艺术的面貌,这仅仅是中国多元当代艺术景观中的一个片断。但如果我们两年一届连续的做下去,通过一个系列的成果,相对来讲,对中国当代艺术的展示就会越来越全面。我们可以用各种不同的主题,从各种不同的角度做下去,这对中国当代艺术的发展,对国际上对中国当代艺术的了解都有好处。
王林:
威尼斯双年展把国家馆展览和平行展并列起来,把官方渠道和民间渠道都摆在威尼斯双年展上去,我们应该充分意识到这两个管道的不同。
贾方舟:
这个展览涉及到两个方面,一个是平行展概念,这有特别对比的意思。这个是我过去没有接触到的。平行展作为国际性双年展的组成部分,这个概念非常好,远远比过去外围展概念好得多。外围展是没有进入体制的,平行展是展览体制之内的。今年想参展的非常多,有5000多个申请,只选出30多个名额,所以难度非常大。作为被选中的平行展,首先这个事情很不容易,中国的艺术家参与到威尼斯双年展这一届展览,是非常好的事情,是一种荣誉。
第二点我想谈谈题目。这个题目很有意思,一开始看的时候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但是细细想觉得非常好。“碎裂的文化=今天的人?”用了一个等号,一个问号,还有一个引号。我的解释是,因为引用必须是现在的,影响体现在个人化的生存经验和文化处境之中。所以碎裂的文化最重要的是从作为艺术家的人体现出来的,如果不是作为个人化的人来体现,碎裂的文化到底做何解释呢?这个展览的题目就是从十几位艺术家的具体作品中看到什么是碎裂的文化,作品是这些人切身的经验和文化处境,对他们生存文化的表达真正体现了碎裂的文化。这样的文化碎裂体现在个人当中,在这里非常突出。
鲍栋:
这次展览主题是“碎裂的文化=今天的人?”,王老师的批评思路很多是跟人有关系:自由主义与个体价值的强调和尊重。对个体价值的申诉,是他的出发点,由此延伸到文化状态。称为碎裂的文化,或者用一个时髦的词就是多元,多元不是一元和一元之间互溶。在这样一种状态中,中国当代艺术不再是一个标签。中国当代艺术是很复杂、很丰富的。我在强调中国身份的时候,有时把问题放大,应该具体到文化层面,文化本身就是杂交的,而文化杂交带来的开放性恰恰是当代艺术的价值。开放性才能带来个体价值,否则任何个体、任何差异性都要被吃掉。这是王林老师所关注的人文哲学理念。
段君:
我愿意把今年威尼斯中国馆看作是正面战场上大面积的溃败,而把王老师的展览看成是个阵地战,最后成功了。我比较理解王老师这么多年的策展思路,早年的文献资料展和中心对抗,其目的也是希望真正将当代艺术的形象传达出来。参展艺术家在作品表达和语言上有非常大的差异性,但我觉得这里面也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是一些碎裂的形象。展览给我们传达中国当代文化支离破碎的时候,不仅艺术家的作品是支离破碎的,文化和人也都是支离破碎的。
杜曦云:
我认为此次平行展出现的意义非常大,王老师一直强调中国当代艺术要非常真实地呈现中国的状态、经验、问题。这次平行展,我感觉他的意图,包括艺术家在内都比较真实地揭示出中国的问题。中国的策展人和中国的批评家要自主地展示中国的问题和状态。作为本土批评家,我觉得这是靠近当下的核心。
郑娜:
今天的艺术家只要是参加威尼斯双年展,都会面临同样的西方文化选择的问题,难以能代表中国的真实状况和探索方向。正如当年奥利瓦来中国挑选艺术家,最终选择的都是他所感兴趣的东西,但他对中国艺术家的选择却在中国当代艺术中产生了蝴蝶效应。中国艺术家对国际展览的主动介入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当然不是以中国馆形式来参与威尼斯双年展。问题的关键是到底怎么样的展览主题才能表达中国当下的历史文化、社会形态以及中国人的精神生态,到底怎么样展览才能体现中国当代艺术的深入思考。今天的中国艺术家也好,策展人也好,能到国际上去做展览有两个好处:一方面真实有效传递中国艺术当下的状况和面貌;另一方面在文化的摩擦和碰撞中能够进一步思考中国所面临的文化问题。
孙振华:
我从三个问题来思考这个展览:第一,通过这个平行展——中国当代艺术展,思考我们与他们的关系问题,我们真正想做的中国文化是不是他们也想做的呢?
第二,从中国走向威尼斯的制度障碍。真正从各个具体的环节,把展览放回到制度中做一个反省,其实很多东西不对接,有很多这样那样的问题,我们总要做一些让步和处理。通过这些我们可以不断地发现差异,包括展览制度、策展思维上的差异,这对于中国当代艺术的提升是有好处的。
第三,这个展览对我们怎么样在全球化背景中看待国家认同、文化认同、文化归属的问题,是一个很好的机遇。这涉及到我们在看待威尼斯双年展时的国家主义问题,有时候可能不知不觉中我们便使用了中国概念。有的时候中国的出现是好的,但有的时候未必。而怎么样出现,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认可的是什么样的价值观?可能它的意义就又不一样了。
王林:
孙振华说的很对,你用中国概念时是在用主权概念,还是用文化概念,是用官方还是用民间,这是要区分的。
蔡彭城:
这次王老师所耗费的精力和时间,不是常人可以想像的。我想肯定有一个信念在推动着他,比如说对传统文化和现代问题的自问和思考,展览有他自己的看法和对文化权利的争取。
“碎裂的文化=今天的人?”这个题目,我觉得本身格局很大,组委会认同这个理念也是对王老师策展经验的认同。
应天齐:
这次展览是体制外的纯粹的学术展览。深圳美术馆展览研讨会上,王林说全球化是一个西瓜,中国只是其中的一块。这个比方倒是挺有意思,我们现在到了威尼斯双年展,实际上是进入全球化的概念,跟国际接轨。那么这块西瓜到底是什么样的?要补充全球化,没有中国这块西瓜是不完整的。而所谓中国,我的理解就是中国艺术家所做的当代艺术。
王松柏:
当我以一个艺术家的眼光看这个展览,有一种很新鲜的感觉。第一个问题是何为中国当代艺术?每个人对这个概念的理解不一样,看问题的角度也不一样。在王老师策划的这个展览中,我觉得观念、形式、材料三者都有了较以前不同的很大突破。
第二个问题是现代如何和传统接轨?传统转化为现代,实质上是在脱离传统中自己去对接传统,从传统文化找到构成元素,而不仅仅是那些易于识别的表面符号。
第三个问题是主题中的“?”在哪里,艺术家代表谁?是代表国家、民族、还是地域性的文化存在?我觉得艺术家首先只代表自己,如何能把自己做好,因为人跟这个社会、传统等等是息息相关的,把自己代表的东西做好了,他已经在表现这个社会,就像黑格尔所说的那样,也就代表了时代精神。
2011年5月19日,广东美术馆,文字整理刘飓涛、石雅云、汤益明,原载于《艺术现场》2011年8月第一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