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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届重庆青年美术双年展策展人王林采访录

Cecilia Freschini:
    请问是怎么会有举办重庆青年艺术双年展的想法的?

王林:
    在重庆举办双年展的想法已有多年,一是因为从小在这里长大,深有感情,总想为这座3千多万人的城市做点当代艺术的事情;二是因为身在四川美院,川美自20世纪80年代乡土艺术开始,就有很突出的创作成就,但并没有和重庆建立起有机的联系。重庆直辖已有十余年,渐在文化建设上有些想法,比起1996年我只能去上海策划首届美术双年展时,已有所不同。但过了十多年以后,双年展、三年展在中国已经有七、八个,为使其独具特色,冠之以“青年美术双年展”,年龄限在40岁以内。这种范围的双年展中国没有,其他国家也没听说过,和重庆作为中国年青的直辖市比较吻合。我一直认为,推动中国当代艺术的主要力量是青年艺术家,作为策展人和批评家,我希望有一个平台能将持续地呈现中国青年艺术家的创作成果。

Cecilia Freschini:
    这次双年展的主题是“当下艺术的文化想象”,在您的理解中,这个主题的意义是什么?为什么选择这个题目?您认为本次展览中哪些艺术家的作品很好地表达了这个主题?

王林:
    我对展览主题的阐释是:艺术作为基于文化传统与文化现实的想象,体现了人类向前向善的不懈追求。综观人类文明的发展,乃是由无数个“当下”有机连接在一起,才变成了我们所谓的历史。考查当下艺术特别是青年艺术在中国人历史经验和全球化语境中的文化想象,无疑有助于我们把握未来历史走向,从而为我们重新观察现实世界提供新的视角和视野。在展览中我以为陶艾民、韩子健、李甸、魏青吉、刘正勇、张小涛、卜桦、蔡志松等等艺术家的作品都很好地表达了展览主题。

Cecilia Freschini:
    您选择这些艺术家有什么样的标准?

王林:
    展览主题有两个重心:一个是“当下艺术”,指的是当下在场、正在生长的中国当代艺术。当代之谓,指的是艺术直面当代中国人的现实、历史、文化和精神问题;二个是“文化想象”,指的是在中国语境中,艺术如何连接文化资源与艺术想象,如何发挥个人创造力以凸现个体意识。艺术家的选择基于这两个重心,再加上对展览空间的考虑。因为展厅有6000平米,空高十几米,需要有体量比较大、份量比较重的作品。另外,因经费有限的原因,无力邀请国外艺术家参加,但希望这个展览以后能像上海双年展一样发展成为国际性展览,故邀请了一些生活在中国的外国艺术家参加。从展览主题考量,也是想看看他们的艺术创作在中国语境中呈现出怎样的文化想象。

Cecilia Freschini:
    在停留在重庆的这几天里,我对重庆有这样的印象是:这个城市非常不适合现代艺术,并且并没有真正的向国际开放。所有的事情都由政府建立和制定,个人的主动权还需要被提倡。另外,我认为,重庆的艺术体系是被当地的美协所控制的。那么,请问,在您的看法中,如果这些情况有所改善,可以成为支持和促进当地现代艺术的发展吗?

王林:
    你的印象是对的。这个展览经过三次审查,有好几位艺术家的作品被部分或全部撤下。这就是中国的现实,只不过重庆更突出罢了。也许你会奇怪,为什么还要在重庆做这样的青年美术双年展呢?我想说的是,在中国,个人的主动权是需要去争取的,这正是当代中国先锋艺术存在的价值。生活在重庆的人们同样有权利去了解当代文化、当代艺术正在发生怎样的变化,我们必须自下而上地去争取更大、更开放的自由空间。主题展有100多位艺术家参加,我相信那些展示出来的作品同样在提示出开放与自由的必要性。我策划首届上海双年展的时候也遭遇过类似的情形,但现在上海双年展受到的限制不是少些了吗?批评就是博弈和开拓,从这个意义上讲,吴亮说得很对:“先锋就是历史上的一座座墓碑”。

Cecilia Freschini:
    我认为,重庆当地的艺术环境,相比较国内的艺术区(如北京、上海、深圳)是独一无二的。在您看来,为什么本地没有很多画廊(或者艺术区)?是因为缺乏外国资本的注入吗?

王林:
    重庆的文化建设比起北京、上海、深圳、广州落后了将近20年,直辖10年后才刚刚起步,外国资本、国内资本对艺术的注入都很少,所以画廊业很不发达。但重庆艺术家卖出去的东西可不少,最先是港台画商,然后是国内外买家。相信随着重庆经济的发展,有文化的重庆有钱人会注意到你说的问题。

Cecilia Freschini:
    四川美院作为一所享有盛誉的艺术学校,培养了像张晓刚之类的艺术家。特别是油画系很受推崇。那么,它(油画系)有什么特别之处?与央美相比有什么不同呢?

王林:
    相对而言四川美院创作环境比较宽松,学院上下都比较推举年青人。川美学生二、三年级就办个人画展,稍微有点苗头,就会得到鼓励和支持。就以张晓刚为例,他读书的时候因为写实功夫不如同班同学,甚至差点退学,但后来现代艺术的影响一来,转向表现倾向,便开始找到感觉和自信。如果在其他学院,恐怕在师道尊严和一统教学的严厉打压下,一下就掐断了艺术心灵生长的幼芽。四川美院也许并没有成就张晓刚,但起码没有掐死他、毁灭他。

Cecilia Freschini:
    请问,在广泛的中国当代艺术中,有什么代表了重庆?

王林:
    一个一个不断冒出来的青年艺术家,从高小华、程丛林、罗中立、何多苓到张晓刚、叶永青、周春芽、王川,从张念、杨述、忻海洲、郭晋到赵能智、陈文波、何森、何成瑶,从李一凡、张小涛、李占洋、徐光福到焦心涛、唐勇,郑力、沈娜,还有很多更年青的艺术家。

Cecilia Freschini:
    您是怎样看待重庆的艺术发展的?您有没有察觉到这个地方即将成为那些想要搜寻新人和大赚特赚的商人的目标?

王林:
    我希望这里的艺术家不断生长,走向世界,而不是“重庆的艺术发展”。重庆青年美术双年展应该成为国内外青年艺术家展示最新创作成果和艺术动向的平台。这当然是一种理想化的希望,但正如鲁迅所说:“希望是本无所谓有,也无所谓无的,这正如世上的路:因为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首届重庆青年美术双年展走了第一步,它没有完全被扼杀在摇篮之中。不管以后情况如何,重庆市也做过一次大型的、综合性的当代艺术展了。有人会继续下去的,我相信。

Cecilia Freschini:
    重庆人对这次展览的反应是什么?

王林:
    不知道,尚未认真调查不能乱说。

Cecilia Freschini:
    重庆还举办过其他什么大型活动吗?另外,你对重庆未来的前景有什么期待?

王林:
    你说的是当代艺术展吗?据我所知,没有。我对重庆未来既不看好也不看坏,在中国,先锋艺术和先锋批评很难尽情发挥,但应尽力而为。


2009年9月23日,文字整理王林,题为《首届重庆青年美术双年展策展人王林采访录》,原载于《在中国有这样一个案例:首届重庆青年美术双年展现场纪实》,澳门出版社有限公司2010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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