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正璜---20世纪中国文博界的杰出女性(蔡昌林)
录入时间: 2007-12-13
何正璜---20世纪中国文博界的杰出女性
蔡昌林
内容提要
作为西北艺术文物考察团唯一女性,何正璜以从敌国挥泪返国门的传奇经历,痛切地感受到自己所肩负的文化责任,以殉道者的虔诚,为自己的艺术理想燃烧激情,奉献生命和才华。在上世纪四十年代,她用自己的爱情,支持和成就了王子云的梦想。又用自己细腻、清丽而优美的文字,纪录了西北艺术文物考察团鲜为人知的艰苦历程,描述了西部独特的文化遗存和人文状况,是西部文化最早的传播者。从上世纪五十年代直到九十年代,作为新中国文博事业的拓荒者,何正璜不仅从无到有地完成了西安碑林和石刻馆的陈列,而且用自己渊博的学识,凝结成生动活泼、意趣横生的语言和文字,成就了一座勾通文博界与美术界的艺术小桥,点燃了一支照耀博物馆文物与观众心灵美感的不灭的烛光。然而,由于政治气候的影响和种种偏见、狭隘、妒忌的陋俗,这位女性的伟大并未在其生前得到应有的肯定。这不能不是中国文博界一件憾事和悲哀!
本文作者曾有幸聆听过王子云教授退休前最后一期美术史讲座,也作为何正璜先生的忘年同事,亲身感受大家风范,希冀通过策划出版《何正璜文集》,来表达和了却对前辈们事业与精神的崇敬之情和弘扬心愿。
关键词 何正璜 美文 传播 拓荒 西部文化 连通 美术考古 文博
观众
当中国海峡两岸的两大政党终于结束了长达六十年的敌对状态,为着中华民族的美好未来重新握手言欢时,我们迎来了抗战胜利六十周年纪念日。缅怀那些在抗战中肩负文化责任,不畏艰难,在艰苦的岁月里,辗转川、陕、豫、甘、青五省,为抢救、和保护、整理西部文化做出了开创之功的先驱者。重新认识和肯定他们的历史功绩,同样是我们这一代人的不可推卸的文化责任。对于张大千、常书鸿等人,美术界早有盛誉,而由于历史的原因,对于当年西北艺术文物考察的发起人,团长王子云的功绩,并未得到应有的肯定,使其大半生一直背上沉重的政治包袱,这也必然也影响了何正璜的一生。
何正璜先生祖籍湖北汉川,1914年生于日本东京,1934毕业于武昌艺专,1937年毕业于东京多摩川美术学院,抗战爆发后即回国,辗转流亡巴东。1940年在重庆参加教育部艺术文物考察团,随后和著名美术史论家王子云先生结为伉俪,开始了长达多半个世纪的美术考古和文物研究生涯。从学习美术开始而转入美术考古,解放后从事博物馆工作。
不同于常书鸿法国妻子受不了艰苦而从敦煌离去,何正璜不仅在最需要的时候,投身到艰苦的事业之中,而且将自己的爱情献给了西北艺术文物考察团团长王子云。作为考察团中唯一的女性,她以自己对祖国、对艺术、对文化遗产的挚爱,以特有的勇敢和勇气,以自己独特的视觉,用生动优美文字,详细地纪录了考察团的足迹,为我们留下了弥足珍贵的文史资料。
2003年春,当建议出版《何正璜文集》的报告终于得到陕西历史博物馆学术委员会批准后,在接下来协助王蔷、王倩两位师姐编辑整理何老遗稿的过程中,我又一次系统地拜读了先生跨度长达七十年的各种文稿,包括青少年时期的诗文、散记,日记、札记,以及建国后所写的文物研究与评介,画册说明,还有电视片解说词等等。这种浏览,弥补了对上世纪80年代以前何正璜个人资料了解的不足,而且透过那激情秀美的文字,使我再一次走进老人的内心世界,进一步体会到老一代文博工作者强烈的民族自尊心和历史责任感,看到她们不计个人荣辱得失,在任何条件下都能自觉地执著地满腔热忱地为国家为民族为事业燃烧的激情。心灵被震撼的同时,发现的兴奋和由衷的敬佩一直贯穿始终……
《敦煌莫高窟现存佛洞概况之调查》一文,曾发表在四十年代《说文月刊》上,被敦煌学史研究者认为“是我国第一份‘莫高窟内容总录’”。“当时到敦煌实地考察千佛洞,利用第一手资料进行研究,成绩显著者首推何正璜”
。这个结论,李松先生曾在他的一篇怀念文章《长明的烛光》中提及,他认为这是为敦煌艺术研究做出的开创性的贡献!《中国敦煌学史》一书这样评价此文:“作为中国学者实地考察研究敦煌石窟后写成的第一篇较系统全面的研究文章,其历史价值是很重要的。这主要表现在:第一,此文第一次把敦煌石窟立体地介绍……
第二,在敦煌艺术的风格研究上,作者首次提出敦煌早期艺术之作风倾向,‘系以东方装饰之趣味,混以西方写实之技巧,而另成一种风格’
。‘其内容与形式均足以代表东西交流之特征。’而唐代艺术则吸收融合外来艺术,‘显出优秀的民族形式’的观点,较之‘西来说’无疑在认识上前进了一步”
。
从何正璜临摹的一系列敦煌壁画及题款上,证实了她对这个领域研究的前瞻性。对此,敦煌研究院前院长段文杰先生也给予了肯定。
《咸阳考古细录》和《唐陵考察日记》是这次整理先生遗稿时才发现的。《细录》是何先生1941年前后同王子云先生所领导的西北文物考察团,从咸阳西行,经兴平、武功、扶风至岐山、风翔,考察西府古代遗存的详细手迹,它详实的记录了关中西部地面文物古迹的保存现状,而当时尚在的许多古建筑、古遗址、壁画和石刻文物,历经半个世纪的风雨沧桑,现已荡然无存,特别是提到当时岐山已有一股破坏文物风气,并作了文化人理所当然的斥责和反应。时至今日,读来仍让人扼腕叹息!值得欣慰的是,正是因为当年他们的大声疾呼,使得包括像茂陵霍去病墓前石刻等珍贵艺术品得以保护而流传至今;而文中提到的许多古文化遗存,对于在西部大开发中,关中各县旅游资源的开发,仍有着极其重要的参考价值。这种学术价值,同样体现在她的其它散文游记中。有趣的是,作为日记体的细录中,也提到返回时途经虢镇车站时,遭遇日寇飞机空袭警报的细节。这使我们看到了,西北文物考察团为抢救收集尚未被敌军战领地区各种相关古代艺术文物资料,以应对随时发生的侵略战争的侵袭与破坏的战略远见!细录只有月日,而无年份,经与王子云先生收藏的集邮戳对照此文应是为1941年所为。
《唐陵考察日记》是整理先生遗著进行到最后时,王蔷、王茜师姐的重要发现,由于当时何老行草手写原稿字迹难以辨认,经过王蔷仔细推敲重新誊清,才得以打印,而这篇日记堪称陕西当代考古史上最为珍贵的史料之一,它记录了西北艺术文物考察团,第一次用现代美术考古方法,运用摄影、速写、临摹、拓而、复制、测绘、记录等较为完备的资料收集方式,对关中唐陵所进行的科学考察和实际踏勘,不仅详细地记述了陵区文物的形状及时代背景,残损情况,并且附上经实测绘制的陵区文物分布详图,使我们不仅知道四十年代渭北唐陵墓地面文物的现存状况,同时透过那不经意记载“朝行荆棘丛中,夜宿山村猎户炕头”,和“从早上到下午滴水未沾,手躯冻疆而失去知觉”的细节描写中,看到前辈们为保护民族文化遗产所经历的艰辛劳动。读来让人感慨万千!
作为上世纪我国最具才华的卓越女性之一,何正璜先生的旅游考古文化散文,是其艺术才华的具体体现,是奠定何正璜作为一代文博大家的基础,其特色足以使她在中国当代文学界应有一席之地。此次收录的,除了一九四三年至一九五三年发表在《旅行杂志》上的二十三篇外,还有后来所写的《古墓临画记》和《西安碑林宝石花》等。这些散文,是先生从赴日留学、回国流离到在西北艺术文物考察团期间以亲身经历和真实感受,用自然、隽永、秀逸、新颖、明丽、鲜活的情感表达和洗炼、清纯、准确、明快的细节描写,展示了其博大精深的艺术境界。《伊东拾零》篇,记叙先生早年在东京研习美术时对异国风情的感受及中日两国人民之间友好情感的追忆。而《挥泪返国门》篇则细腻地表述了七七事变后,即将在东京多摩川美术学院毕业的何正璜先生等旅日青年,为投奔祖国怀抱,迫切离开敌国的经历和心态。爱国之情,跃然纸上,催人泪下!而其他多篇陕甘青游记更是文笔清丽、优美动人!如在《美丽的临潼》中,对当年名胜、古迹的描写,透过历史烟云,跨越时空隧道。写骊山老母传说、温泉、长生殿遗址,表达的是中华文化源远流长的灿烂;写始皇陵、鸿门宴遗址,是站在国家、民族、人类的高度发出清新的历史识见。如《吟鞭指霸桥》篇、《咸阳访古》篇、《黄帝陵展祭》和其他诸篇,将黄帝陵、秦庄襄王墓、汉陈阿娇墓、唐杨贵妃墓等历陈眼前,展现出一幅历史长卷。那毛驴、白雪、晨曦朦胧,咸阳古道、落日余晖,如诗如画如歌如赋。而《青海之恋》、《东方的梵蒂冈--拉不楞寺》的神秘,令人心向神往!正如学者评论“独到的艺术感受,渊博的历史考古知识,深厚的古典诗词修养,坚实的美术功底,诗人的感兴,学者的丰盈,智者的聪慧,仁者的关爱,给了她散文游记、随笔卓然超群的境界和气度。在这里,诗思与史思水乳交融在一起,成为她散文的质的根性。”评论家认为“她的文化品位之高,是中国当代散文发展史上不可多得的典范”。
何正璜的其他文章,如中学时代作品,和友人来往的书信以及后来的文物介绍,艺术评介、诗词札记、博物馆学研究,甚至连为大型电视片《长安》所写的解说词等,无不透射出一股感人至深的艺术魅力!从中亦可看出这位学富五车、秉赋极高的江汉才女的文章道德功底。
何正璜的这些文章,和她从事了几乎多半辈子的博物馆陈列、宣教工作实践,使她成为一个照亮无数人心灵之美的“蜡烛”,使她成为通联文博、美术界、工艺美术界,也联通着中国与世界的“小桥”。
我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在西安美院上学参观碑林时认识何先生的,当时我们刚刚听完王子云先生讲授的中国美术史史前至隋唐部分的课程,王先生用自己亲自考察的第一手资料,包括手绘的敦煌莫高窟长卷,整整挂满了兴国寺“二十一间楼”上那个大教室。带我们踏进学习祖国传统优秀文化的大门;而何正璜先生带我们参观“周秦汉唐文物陈列”和“石刻陈列馆”时,她对文物那深入浅出的美学分析以及那不时穿插的历史佳话,激起我研习古代文物精华的强烈兴趣。这也成为我后来从事文物研究和博物馆工作的起因。在那个枯燥单一,以政治需要诠释历史的年代里,何老的讲解有如一汪清泉,滋润着我们干渴的心田,给我们播下了挚爱传统文化的种子。原来文物的后面,有着如此悠久的历史,有着如此美丽的传说;原来这些在我们幼年时期就一直被视为革命对象的“四旧”,被当成废铜烂铁不断砸烂的文物,竞凝结了中华民族真善美的艺术结晶和劳动者的伟大创造!在那个年代,这个观念的渗透力,其意义之深远,在当时是无法估量的。和所有曾听过何老讲解的莘莘学子一样,我们记住了她,在陕西省博物馆,有一位能将文物讲活的老太太。这成为一个共识,美术界许多人的回忆中,都提到这一点。
当1987年我终于调入筹建中的陕西历史博物馆从事开馆陈列形式设计工作时,何先生已经离休在家,她当时也参加了对《陕西古代史陈列大纲》方案的多次审定,每次讲话,都带给我们美的享受,因为她的讲话,出于对陈列内容的深刻理解,融进了历史研究、艺术考古与美术设计,表达的到位、准确又有可操作性,令各方面敬佩。陕博开馆后,先生的工作关系由碑林转到新馆陈列部,虽然这时她已患癌症,做过手术后仍在家工作,好在翠华路干休所离馆里很近,馆里发放的办公用品及给她的信函,我们常常乐于送去。这多次来往中,使我进一步了解到她的渊博知识,崇高情操以及有关的轶闻趣事。
这期间曾发生过上海劳动局退休干部王鸿森,将先生四十年代发表的游记十多篇,用蝇头小楷手抄于宣纸并装帧成函,千里相送的文坛趣事。我曾为此写过一篇新闻报道,刊发于西安晚报,也曾从先生家借来那上下两册手抄本仔细欣赏,且不说抄书人那漂亮的小楷书法,就连那每篇文章的标题治印,和那按传统手法的装帧,也令人钦佩不已。而集子所收的文章内容,更深深地吸引了我。用了两天的时间,几乎是一口气读完。我不忍如此美文只限于手抄,曾建议先生将其出版,但我知道,为出版王子云先生的《从长安到雅典--中外美术考古游记》一书,两位老人已倾其全部积蓄,仍未能在王先生有生之年看到其书的发行。而出版之后稿费仅仅是几十本书!难怪先生提此便黯然伤神。她显然已经不起折腾,唯有以淡泊随缘而自慰。我也只能发发无可奈何的感慨。
这期间曾应先生的要求用自行车将她推到馆里一睹前来参观的日本天皇的尊容,我能做的也只能是这些。我清楚地记得1994年9月先生逝世前我最后一次探望她时她说自己“这一生是在别人的羡慕和嫉妒中度过的”话时的悲怆神情。尽管她自己有着“人间万事皆随缘,天上仙姑本姓何”的从容。然而先生一生的心血之作,如此珍贵的史料,如此隽秀的美文不能面世,不能不是她的子女和所有喜欢先生文章的人们心头的一件憾事。
正应了那句老话“是金子总会发光”。时间跨入二十一世纪,先是《艺术界》杂志主编惠眼识珠,陆续刊发何正璜文化散文一组,引起强烈反响。而我馆科研处将前筹建处主任杨德泉先生的文集,列入陕西历史博物馆专家文库终于出版的事实,燃起了我心中的梦想之焰,虽然张铭洽处长并不熟悉何正璜先生,但当我将《艺术界》杂志刊发的何正璜先生旅游考古文化散文送他阅读,并附上一份建议编辑出版何正璜先生文集的报告后,张处长一拍即合,他说,我们博物馆不仅收藏的珍贵文物为世所瞩目,更重要的是有一大批痴情不改献身于文博事业的专家学者,他们的道德文章更弥足珍贵。何况,他也被何老的渊博知识和文采深深打动,立即慨然允诺倾其全力,促成文集出版,以告慰为文博事业奋斗终生的前辈,也为馆里保存一份史料。当即要我与何先生家属联系,我将消息告诉王蔷王倩师姐,她们积极响应,立即进入整理、打印、校对等初编工作,在众多有识之士的支持下,这个出版计划得到馆学术委员会批准!并委托我着手负责该文集的编辑工作。尽管其间经历“非典”,馆里经济形势急转直下,但热心人初衷不改,正在鼎力促成。其间,李宪基先生不仅在《艺术界》刊发消息,并亲自联系北京李松先生为文集作序,而李松先生更是热心,不但很快完成,同时对文集编辑工作提出了宝贵的建议。记得何老逝世后,我曾以《魂兮归去》为题,写过一篇怀念文章,发表于西安晚报,用这个标题,包含了几分为她那寄托着灵魂和梦想的美文无法面世而产生的哀怨,而如今,在何老师逝世十年之后,能有这么多的人聚集在一起,评说着西北艺术文物考察团的历史功绩,举办这样一个大型展览,我们又能将何先生的文化散文先行印出,令大家先睹为快,使得魂兮归来。实在是对何先生等为西部美术考古事业奉献终生的前辈们最好的告慰!和他们相比,作为后来人,我们所付出的一切,都显得微不足道。他们的精神,将成为我们为事业奋斗的动力!
见林家平、宁强、罗华庆合著《中国敦煌学史》154页,北京语言学院出版社1995年第1版。
见林家平、宁强、罗华庆合著《中国敦煌学史》154页,北京语言学院出版社1995年第1版。
参阅段文杰《临摹是一种学问》文,
《国画家》1997年1期。
引自常智奇《 大情怀、大境界、大气象--何正璜先生散文的艺术追求 》文《艺术界》2002年3期46页。
Abstraction:
she was the only female in the delegation of
northwest arts and cultural relics; she was compelled to come back to her
homeland from the enemy state at war, He zhenghuang, at that time, cogently felt
the burden on her shoulder to promote culture of her country. With the piety of
her career, and the passion to die for the sake of art, He zhenghuang devoted
all her talent and her whole life to her career. In the 1940s, she
supported her husband -wang ziyun to achieve his success. Meanwhile, she
recorded the tough and unknown experience of the delegation of northwest arts
and culture relics, and described the unique cultural heritage and custom in a
graceful and peotic writing style. Therefore, she was regarded as the first one
to transmit the western Chinese culture in China. From 1950s to 1990s, acted as
the pioneer in the field of museum and culture research. He zhenghuang
accomplished the exhibition design of Xi'an stele museum and carved stone
gallery. What's more, her profound wisdom, the vivid and interesting
descriptions all served as a bridge to connect the field of art and museum; the
cultural relics and the audience. Ironically, under the political atmosphere of
the bias, parochialism and jealousy at tha time, this great women, however, did
not gain the just recognition before her death. And this may be the greatest
pity in the China's culture field!I once had the chance to attend the last
period of lecture on Art's history given by Wang ziyun(He's husband)before his
retirement. And I had been He's colleage and friend for several years until she
died. I really hope to publish the “selected works of He Zhenghuang” and express
my deep respect and admiration towards the spirit and great work they have done!
Keywords:
He zhenghuang, transmit western chinese culture communication,
audience
作者简介:蔡昌林,陕西历史博物馆研究员,陕西省周原文化研究会副会长,陕西省美术家协会会员。
开放时间:每周二至周日9:00-17:00(逢周一闭馆)
每日16:30停止入场
地址:广东省广州市越秀区二沙岛烟雨路38号
咨询电话:020-873514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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