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时报》报道:中国实验艺术的划时代回顾
埃里克·艾克霍姆(Erik Eckholm)文 / 王春 编译
2002年12月23日 文章来源:Tom 专稿
中国广州,11月19日——即使你在踏入广州美术馆的大门之前,你就知道里面进行的一切一定不同寻常。
高悬在博物馆建筑外墙上方的不是人们想象中的毛泽东或江泽民的语录标语,而是几个巨大的红色英文字母“In
God We Trust”(我们相信上帝)。我猛地一怔,当意识到这可能是首届广州三年展的装置作品时,方才恍然大悟。这个展览是中国蓬勃发展的实验艺术的一次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回顾。展览在11月18日开幕,展期至来年的1月19日。
在中国,除了马克思以外人民不能有其他宗教信仰(目前仍有许多外国人对我国的宗教政策不了解——译者注),但在这种场合它是被准许的,尽管监管当局显然懂得这种方式可能对全能的美元有些冒犯与无礼,美元是中国现在真正的宗教。
更令人感到困惑不解的是,就在本展览开幕之前不久,一件似乎并不让人讨厌的作品遭到了文化当局的封杀。那是一个装置作品,完全复制了曾经引起数周外交争端的美国间谍飞机EP-3被切割成三段的真实情况。(《纽约时报》竟然如此歪曲事实,真是无耻之极。黄永砯的作品之所以有如此下场,美帝国主义难脱干系!
※点击此处,请看事实真相※ ——编者按)
尽管如此,展览“重新解读:中国实验艺术十年 1990-2000”依然为中国后现代边缘艺术描绘出了一幅生动、自然、流畅、令人难忘的肖像。
参展的166件作品出自135位艺术家之手,涉及绘画、雕塑、行为艺术、录像、计算机互动艺术,以及装置艺术等多种艺术形式。作品大部分创作于90年代,只有几个新近的委托制作,以及十年前的重要作品。漫步在这占满了整整三层展厅的艺术世界里,各种各样的感受纷至沓来,你不时会为艺术家们心灵的迸发而激动、震颤。
巫鸿是本展览的主要策划人,出生在中国的他现任美国芝加哥大学艺术史教授,在太平洋的两岸巫鸿都享有很高的声誉。多年以来,巫鸿一直致力于帮助中国的前卫艺术进入西方世界,仅在美国他就策划过多个中国当代艺术展。在过去的十年中,巫鸿在中国逗留了很长一段时间,他竭尽全力地消化中国艺术家们为他准备的多种形式与内容的艺术大餐。
由于中国幅员辽阔,更缺少前卫艺术自由交易的市场环境,前卫艺术展览和评论的土壤也十分贫瘠。因此,全面掌握前卫艺术在中国的发展状况是件很难的事情。
因此,在本展览出版的厚厚的目录中,十年来的重要作品几乎逐一列出。巫鸿先生、广东美术馆,以及评论家们都为该目录提供了文章。蜂拥而至的全球观众对这本出版物抱以极大的热情。
“全球政治艺术正在形成,中国正处于它的前沿。”芝加哥大学斯马特美术馆馆长基梅里·勒斯查(Kimerly
Rorschach)这样说道。在这里,“政治”一词应该可以宽泛地理解为艺术品中出现的表现社会的主题。
勒斯查先生是应邀参观的西方博物馆馆长和重要策展人之一,纽约现代美术馆、美国国际摄影艺术中心都有代表应邀参加开幕式的活动。此后,他们还将出席本月在上海举行的另一个重要的展览(上海双年展——译者注)。
勒斯查先生说:“中国艺术家必须应对西方波普艺术和前卫文化的入侵,今天,他们创作了许多非常有意思的作品。”
最近的一次可以与之相提并论的展览要追溯到1989年初的现代艺术展。当中国的前卫艺术正在大踏步地前进的时刻,因为一个开枪的行为艺术,这个在中国美术馆举办的展览被迫中止。
从此以后,北京的官方展馆对实验性的艺术展览一直保持十分谨慎的态度。而在广州,这个远离京城的自由贸易的圣地,举办如此大规模的首次前卫艺术回顾展似乎不必有此担忧。
对于1997年刚刚成立的广州美术馆来说,举办这样的一个展览要有足够的勇气。馆长王璜生说,他希望通过举办这个展览为这个城市创造一个全新的文化身份。通过邀请在海外工作的著名中国学者巫鸿的主持策划,增强美术馆在世界的知名度与信誉,与此同时,博物馆对参展作品的审核能力也会因此而提高。
由于国际上对中国艺术的关心日益增强,夜场展出吸引了许多来自纽约现代美术馆和纽约亚洲学会的收藏家和赞助人。美术馆内部商店中摆满了印有先锋艺术家作品的T恤衫、手表等各种与展览相关的产品。所有的一切充分表明了广州美术馆正在以积极的姿态向国际主流挺进。
正如他们在世界各地的同行一样,中国的实验艺术家也在依据几乎相同的理念和方法进行着创作,但是,对于那些与他们的国家事物和个人经历有关的作品,你必须在了解了相关的文化背景之后,才能产生共鸣。
例如,在美术馆前门院内的绿地上,王广义新近创作的大型雕塑十分抢眼。这是一个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塑像,英雄的工人阶级自豪地挥舞着手中的工具。在90年代初,王广义因创作著名的“政治波普”艺术获得成功。在那件作品中,他将象征共产主义的符号与万宝路和可口可乐等商品标识的图像混合、并置。
如今,波普艺术已经过时。王广义说:“我试图除掉显而易见的文化对立,代之以强调其自身的那种带有模糊性的朴素力量。”
对西方人来说,许多作品在时间、空间和表现语言上都是重复的。然而,大多数中国观众却看出了作品所表现出的对文革大革命所带来的动荡、压制与恐怖的揭露。
馆外的雕塑园中展出了中国前卫艺术的先驱徐冰的新作,他是一位以创作自造中国字的天书和摹拓长城而闻名的艺术家。
在这里,徐冰用颜料在一群猴子的身上画上斑马的条纹。据徐冰说,他的创作是受一条新闻的启发。那条新闻指出,在中国南方的一些村庄里,为了吸引大批旅游观光客的到来,人们纷纷将毛驴打扮成斑马的样子。
在中国,政治与艺术的紧张关系本身就是一部长篇故事,但是,对今天的中国艺术家来说,如果他们的作品要有某种政治性的声明,那么它们也是以具有的讽刺性的间接的方式得以表达。
艺术家冯峰创作的“外在胫骨”是所有参展作品中最令人痛苦的。一条钉满了铁钉的男人的大腿充斥在一张巨大的摄影图片中,实在惨不忍睹。
人类对钢铁的感情是既怕又爱,这是作者的观察所得。艺术家这样写道:“钢铁与肉体的关系是非常直接的。”
在过去的历朝历代里,皇家的紫禁城凭借着沉重的镶着金属饰钉的红色大门将普通百姓拒之门外。艺术家张宏图带来的红色大门就是对中国特有的红色大门的调侃与玩弄。也许出于不同的原因,但是面对这个作品,许多人都会发出由衷的笑声。
它只是一个红色的大门,但是上面的饰钉已经变成了管子状的东西。这些管子的顶端呈圆形,高出门面足有几英寸。“这些形如男性生殖器的饰钉就是大门要保守的秘密。”巫鸿先生评论道。“当这个(难以相信的)秘密泄露于外,大门的神秘也随之消失”。
其他的作品更像是一般的反思之作。陈少峰创作的“与天公寺乡农民的对话”被称作是一个“行为和装置”作品。事实上,它是一个由许多小幅油画肖像组成的占满一个墙面的大幅组画。陈为每一位村民绘制的生动的画像,以及这些村民笔下的小胡子陈的画像一组组对照地排列在一起,其中有几组画像十分和谐,的确令人震惊。
他希望看到村民们“以平等的身份参加到我的作品中,”陈先生解释道。“对大多数村民来说,参与创作使他们意识到他们自己从不知道到的才能,事情的本身就十分有意思,”他说。
(原文载自2002年11月25日出版的《纽约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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