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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阳平原上的好子弟 阮义忠和他的《人与土地》摄影展(高信疆)

录入时间: 2009-08-11

    和阮义忠结交快20年了。在我们共通的朋友圈里,也许,我是最早与他相识的老朋友之一吧。
阮义忠从一个兰阳平原的乡下少年,踏入台北文艺圈的第一步时,他在《幼狮文艺》工作,他是编者,我是作者,我们很快就认识了--那时,他19岁,刚刚从制式的高中迈步而出,满怀的雄心大志,也有一肚子的不合时宜。
    在那段物质匮乏的时光里,我们的精神生活却是异样地丰裕。我们一整夜一整夜的谈诗、论画,辩一些彼此都不熟悉的哲思宏论。我们在生活上彼此关照,在知识上相互攻错,我们都会得到对方最慷慨的付出,也在偶尔的挫折与放肆中,获得最体谅的宽容。
    贯穿这一切的,是我们都有着相近的关切与焦虑:我们生活着的这个时空,土地与人。我们该怎样回馈、怎样投入、怎样开发并充实自己的理想呢?
    经过这么长久的相交、相知,今天,看到他把13年的摄影成绩整理出来,以一次总回顾的心情,作了《人与土地》的广阔展示,我仿佛凝注了他再一次的成长:也依稀读到了我们相互激励的那段岁月,我们一块摸索过来的阵痛与喜悦……
    他的这次展出,生动有力的践履了自己的允诺,也为我们一并生活过的时空,作了一份自觉的、坚定的回忆。并且,透过他一向最可贵的真诚与执著,使这13年的摄影工作,浮雕了一个时代壁画般的影像史册。
    刚认识阮义忠时,他是以插图在文艺界闯出名气的,后来也读过他的诗和小说。在这些不同形式的创作活动中,我都看到一股无比炙热的深情,和他那特有的才性与思考。这些禀性,在他的照相机观景窗里,愈益清晰的对准了焦距,也更加饱和的曝了光,而成为他对人、对事、对生活的至情关怀,成为他无可动摇的创作信念。
    《人与土地》系列,是头城少年阮义忠的人文归乡与伦理探访,是他在大分歧的时代里,抗怀于十丈红尘的定音之鼓、启瞶之光。他的镜头面向着台湾的农村,构图框架在农作的劳动现场,焦距是平民的质朴与高贵--在他按下快门的一霎,人与土地千古不灭的关系,都传情入神,跃然欲出了。
    于是我们看到了人在土地上成长的痕迹。四季轮替,大地无言,却默默负载着人们亘古的信仰与希望。工作的酸楚,收成的欢笑,死亡的慰安,新生的喜悦,谱成了一个充满启示的永恒的轮回。
    把这些景象投映在当前笙歌繁华、却又疏空冷漠的社会中时,特别的灼人眼目。是不是我们与生俱来的一些最可贵的品质,已经日甚一日的远离了我们呢?
    倾听着阮义忠的影像语言,不只为我们回溯了过去的台湾,也恰恰让我们睁大了眼睛,来正视当前的环境--这个时代、这块土地、这些人……我们要为自己、为我们的子孙铺陈一幅什么画面?我们又拿什么来面对先人辛勤拓垦的大地?
    现实中,一切都太急、太忙、太无暇思索的飞辗而过了。仅仅30多年的时间,我们从一个节约素朴的农业社会,摇身一变,大剌剌的走入了消费竞利的工商时代,我们挥霍得多么理直气壮!却从来不会想到,这一切的意义和标准何在?英国的工业化有200年时间来调适,我们呢?
    我们的生活中几乎没有了过去与未来,大多数的我们,都只在意于--现在、此时、此刻,我能获利多少?我能拥有什么?我们根本就来不及整合自己的步伐、消化外来的文化,已经欢呼着以全新的体质追逐富裕的果实了。
    中国传承千年的价值和伦范,永恒深邃的情感与信念,就这么有意无意的凋零、黯淡下去了吗?
    阮义忠的照片却提醒着我们,还有一些别的东西,还有更真切的“人与土地”的终极关系。他要我们看清楚:原本属于农业社会的,我们生于斯,长于斯的台湾的深层结构,一幅有血有泪有汗水的人间风情画。
    似乎,阮义忠执意要把一些被扭曲了的东西再重新纠弹回来,他的镜头充溢着这种强大的决心与意志,而镜头后面的他,也因此焕发出一种滚烫的热诚和力道。他的照片,隐隐提供了一个观点:台湾的现代化,必须在以本土为依归,必须在人与土地的清晰定位上,才有实质的意义。
    多少年来,一次又一次外来的挫折与干扰,逼迫着我们这个老大的民族:军事的、政治的、经济的、文化的,甚至传播的强势,一再的切断了我们的历史、文化与生活的血脉。直到今天,我们早已陷落在一段非常巨大的时空断层之中了。我们的历史感被抽成真空,我们文化传承的轨迹也在慢慢畸零,我们活在自己的土地上,却愈来愈像是一个异乡人了。
    而阮义忠以他13年的摄影行脚,在台湾的乡间、田野,在广大农民的身心上,替我们掘出了它那丰润充沛的源头活水。这不只是他个人创作生涯里取之不尽的宝藏,也是我们理当全力开发的共有的能源。
    看看如今的我们,是如何的对待养我、育我的土地吧!我们用垃圾、用废水、用农药和各种化学成品,一天天的施虐在自己的土地上,然而这些恶行却都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和名份,我们甚至以为自己是在造福社会和未来呢!不幸而又幸运的是,我们终究还有一些挺身而出,大声疾呼的人。阮义忠就是其中的一位。他不断的用相片,用他的爱心和关切,展示着人和土地最原始、深浓的渊源,只有在这种渊源的流动中,人的价值才能被肯定,人在时空、在生活中的位序,才得以理清。
    今天的阮义忠,已经年近40了,可是少年的豪情依旧--年轻的心,素朴的人,依旧是那个充满了活力和理想的乡下小伙子。他外在的形象,从来就很少改变,他那热情、率直的心性,也和当初了无二致:他依然直话直说,常常得罪人;他的固执有时好像不近人情,但这也支撑了他。在个人理念的召唤中,得以勇往直前。如果他一直画图,今天他也许是个名利双收的画家;继续写诗,可能已经成就了出色的诗人;如果他不会停止电视纪录片的发展,也应该是一个功成名就的制作人了吧。然而他把所有的表现都中断了下来,单挑上摄影这一行,坚持着,愈来愈孤独的走出了他的面貌。
    他终于明白了,把自己出身于农村的生活背景,和他的创作对象结合在一块的力量。曾经常年操作农事的他,透过镜头,为他自己、也为我们讴歌出一曲浩瀚深沉的大地的音诗。他找寻着,并且呈现了土地上的人的身份和尊严。
    他的照片,显示出一位报道摄影人的职业良心,同时也融入了他个人独特的艺术观点。他的构图简洁有力,他的快门机会格外利落,最令人惊服的是他的手艺性。阮义忠的暗房功夫、放大技术,一向是同侪所称道的。在《人与土地》的系列中,这次竟有15幅一公尺宽两公尺长的大照片--而他,居然放出了和小张照片同样粒子、等同反差效果的层次调子,在135小相机的光学、化学的制约下,这是件多不容易的事!
    一年多来,因为工作的关系,我一直扮演着阮义忠作品的首位读着--《人间杂志》上,连载着多期的《阮义忠速写簿》专栏,使我更深一层的认识了摄影人阮义忠。除了他那长时期对拍摄对象的专注与尊重外,我同时理解到他构成影像时的冷静与细致:在观察时,他敞开心胸,怀着无比的热情与期待; 在表现时,他却又是如此的慎重与精密。他不是一个把爱心泛滥出来的人。
    这种自我的节制,使他的作品更显出一股宽大的容量。他拍对象在刹那间流露出来的情感,也总希望能够给出对象的生活与经验。他用瞬间的掌握,努力着,尝试表现出一个人的外在与内里。
    我深深记得,我们在《中国时报》和《人间》杂志共事过的经验,身为他的好友,我经常会被他对工作的真诚与付出的心血所吸引。他以一年的时间去拍摄基隆河,他从基隆河的下游,一步步跋涉而上,直到源头的第一滴基隆河水,为了一张鸟瞰台北的照片,他会等上半年的天气。
    《人间土地》展示的,就是他在这样的工作态度下,从他13年来的一千多卷底片、四万多格影像中,挑选而出的84张照片。他用整整八个月的时间,每天花好几个小时以上,去筹备这次的展出。这种专业、负责的工作态度,也是在当前一切讲究“速成”,讲究“投资报酬率”的工商社会中,难得一见的异数。
    阮义忠的摄影成绩,不止是他天分的全然发挥,也应该是他农家子弟务实本性的彻底实践吧。
    他是一个实践者、一个艺术家、一个劳动人,也是一个优秀的,以摄影见证生活的追寻者。这个追寻着的阮义忠,不会辜负了他少年的愿望,也不愧是兰阳平原上的好子弟!


高信疆

开放信息

开放时间:每周二至周日900-1700(逢周一闭馆)

每日1630停止入场

地址:广东省广州市越秀区二沙岛烟雨路38

咨询电话:020-87351468

预约观展:

通过微信公众号实名注册预约,到馆出示预约二维码、预约人身份证进馆。如需预约改期请先取消预约重新预约。每个成人限带1名儿童(未满14周岁)。
目前仅接受散客(个人)参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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