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绘画来悼念建筑——罗灵和工农路旧工业区(张嘉平)
录入时间: 2009-03-13
在历史上,顺德容奇沿江工农路的旧工业区曾经是广东比较重要的工业地带之一,对于这地带的现状和历史的认识要以它们的建筑的布局及形成的特点作为一个的切入点,可以从其建筑样式和装饰风格及不同的功能部分地去了解当地的人文生态。这里的建筑样式非常繁杂,沿江一带主要的是旧工厂,主要是在大跃进时期兴建的,有早期的黄皮外墙老厂房,内部空间结构比较开阔,外观概括简练,极具特色,也有上世纪八九年代比较流行的石米外墙的厂房,厂房周围有些集体居民楼。把视野再稍微地扩大一些,在旧厂区旁边有个村子,村子里很多村民自己建造的私房,新旧不一,最早的与最新的建造时间差距应该有数十年,由于其用地分配的特殊性,我们可以看到某些民居私房的内部空间并不规整,呈不规则形状。在这片村子的附近更有近期房地产开发商的开发兴建豪华别墅区,被这片村子半包围着,产生了奇特的视觉空间关系。如果局部地来看,这一带有无数的被建筑分割的大小街道,经过这些街道时可以看到很多居民楼阳台围栏中的充满庸俗美感的装饰柱子,阳台上摆放着各种盆景植物;富有情趣外置楼梯和廊道;窗户上嵌有各种样式的窗花,图案有重复也有变化;新建私房上各式瓷砖、铝合金窗和涂以银灰色的铁门;还有被很多不同时期建造的楼房顶部切割出来的天空轮廓。在这些纷杂的视觉元素中泛溢出来浓浓的生活气息和趣味,可以说,生活是关乎于每个微观细节的。这里可以看作是广东的建筑类型生态学的一个典型标本,无论是建筑类型和功能及外观装饰细节上的多样化,还是由于不同年代不同的建筑审美文化的需求所造成的视觉差异,足以使它成为广东地区一个丰富的、活生生的建筑素材库,但也是一个杂乱无章的素材库,未经过规划的,不可整理的素材库。
行走在这块地方的某条街道上,一不小心就会回到了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使我回想起童年的生活环境,这块地方的建筑外观、街道面貌及空气中的气息都能给我似曾相识的感受。沿江一带曾经有顺德缫丝厂、桂洲石灰厂、容奇粮食加工厂、顺德冰厂等,是顺德的老工业区,也是珠三角早期重要的生产和贸易的重地,这里除了生产制造业还有进出口贸易,因为附近有顺德港的大码头,早期的丝绸就是通过这里的水路运到澳门然后再往欧洲各国输送出口,顺德人最早吃到的泰国香米也是从这里进口的。现在,这里已经是城市的边缘,一切都处于静止当中,与过去工业的辉煌期形成一个很大的落差,身处这片其中能体验到与当前发展迅猛的大城市截然不同的时空感。目前,这些旧厂区也是在政府拆除计划之内的,这里的建筑大部分都将要被拆除,然后建成一片草坪绿化带,作为保护水利资源的基建设施,或者说几年后会被别的什么东西代替--它的命运仍然是要被新时期不断变化的经济发展策略的综合需要所决定。
罗灵的画室所在的那栋建筑位于工农路16号,以前是容奇粮食加工厂,他租了五楼作为画室,驻扎在这里转眼就是数年。现在,有一件很不乐观的事情在发生,画室所在地的旁边有一大片厂房已经被拆掉了,准备要建造一栋水利大楼和水坝,水利大楼的效果图竖立在工地的入口处,外观看上去很气派。如果没有意外,政府把大楼和水坝建造出来后,会有更多的厂房被拆掉。罗灵的绘画是与这一片旧厂区建筑景观有关的,或者说是以这些建筑物作为一个他创作所需要的基础或素材。当然,建筑可以有很多类型和形态,罗灵不去选择别的而是选择了这片沿江老厂区废弃的建筑物作为描绘的对象,他是迷恋于它的破旧感散发出来沉实的气质以及其丰富而独特的建筑架构。或者说,罗灵的绘画要表现的就是这片厂区在悠长的历史磨砺中所显现的沧桑感和曾经焕发的光芒,罗灵用绘画来挽留它们,来重新唤醒它们。除了绘画,罗灵还持续地拍摄照片和录像,或者还有文字记录,都是与这块地方现状的变化有关系的。
如果罗灵生活在这片厂区仍然年轻的时候,他就不一定去描绘它们,当然,罗灵现在更加不会去描绘那片豪华的别墅区。然而,其他更多像罗灵这样的画家,他们为什么不去表现那些摩天大楼或者繁华的商业区而选择了这些废墟的、底层的或边缘的场景或事物去进行书写描绘呢?这是否也可以归结为一种“底层的美学与叙事”的诉求,我们可以看到近年来有不少文学、摄影、电影或纪录片都有这么一个倾向,王兵拍摄的《铁西区》,贾樟柯拍摄的电影《三峡好人》是比较有代表性的例子,都以一个具有特定的历史和现实意义空间环境(铁西区和三峡)为基础,描述某些底层的人物在他们赖以获得生存资料的空间随着时代的转换及国家发展策略的变化而将要被遗弃或者毁掉时,他们是如何面对的,或者说他们是如何无法面对的,他们主体意识是如何地去抗争或逐渐被消磨掉的。罗灵的绘画及他的行动无疑是一种守望和抗争,对于这些即将消失的建筑景观的惋惜与不舍。
在某个层面来看,罗灵的绘画也存在一种修辞的必然--通过情感、幻想和审美的融合,注入表现的对象,使这个已经是处于消失中的现场再次获得生命。罗灵的每一张画里的每一处建筑景观都是叙事的主体,他放弃了准确性,堆砌了意象及氛围,强调一种书写的灵动。这些画面并不是风景写生,不是意淫山水,也不是无中生有,它们是实实在在的,有故事的,有灵魂的。罗灵试图用某种图式或绘画语言来重新注释这片建筑景观,并将其凝固成为一个个永恒的瞬间。罗灵曾给我们介绍,他画过的某栋建筑物已经被拆掉了,另外什么地方可能也将要被拆了。我想,如果以后这块地方都被拆掉了,那只能说罗灵是以绘画的方式去悼念建筑,悼念这片他非常热爱的旧厂区,这是唯一的最好的方式。在这个时代,我们需要更多的新事物,新事物的产生永远都离不开对旧事物的破坏,社会发展的似乎就体现是在快节奏的拆和建之中。我们真实的历史都会被一一拆掉,在最后,历史只是一堆砖瓦泥灰。而罗灵这些绘画是某段历史的见证,其实也是卑微的,渺小的。因为有更强大的力量在主宰它们的命运,并不需要太多地夸大和强调它们的意义,它们只是一个在场者--罗灵的自觉意识和行动的结果。
在这里,我想起以前曾读过约翰·伯格的一篇文章《劳里和北部的工业区》,介绍了一位1887年出生于英国曼切斯特郊区的画家,他30岁左右开始画周遭的工业景观。画了20年,没有什么名气。一位画商偶然看到了他的作品,就帮他做展览,后来这位画家渐渐地获得艺术界和社会的普遍关注和认同。但是这些并没有改变他,画家还是喜欢回归到每天执笔绘画的生活,画家说他平生有最值得珍惜的三个记录:从未出过国,从来没有电话以及没有开过汽车。这位画家的确是纯粹得让人敬佩。生活在这个全球化时代的罗灵与他不一样,罗灵有电话有汽车也出过国,当然,罗灵与那位画家相像的是他们都喜欢画老厂房。关键的是,罗灵要让这块地方的老厂房建筑能有所保留,他试图通过绘画及一些具体行动去获得政府或社会对这片老厂区的关注,使这块地方的某些建筑能被保留下来,作为公共文化艺术活动空间来使用,让当代文化艺术可以跟非中心城市地带更多社区的民众产生最直接交流,这对我们社会社区公共文化的发展是有建设性的。可以说,罗灵这些绘画是与他所处这个现实环境以及他本人的文化理想是一体的。
实际上,容奇这一带也没必要成为顺德的“798”,也没必要做成工业创意园。国内现在很多创意园都是一个壳子,没有相应的人力资源和物力资源及完善的一套运作管理机制,当然也不可能创造真正的价值,不可能形成一种文化。容奇这块地方有它自己的特点,需要从整体城市空间规划本身去计划,要考虑到经济、文化及地理各方面条件的制约,所以应该是有所拆除,有所保留。功能上要与这块地方的经济、文化生态的特点挂钩,同时也能吸纳更多开放的当代艺术资源参与,与本地的文化生态有所对话,甚至融为一体,让这一带形成精简而又丰富有机的文化地带,这是应该是一个最好的结果。
张嘉平
2009-2-21
开放时间:每周二至周日9:00-17:00(逢周一闭馆)
每日16:30停止入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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咨询电话:020-873514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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