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移动与飘落——解码孟禄丁(杨志麟)
录入时间: 2008-06-17
不止一次地听别人说,读画难。我也知难,孟禄丁邀我写写他的画,难写,但,真正地想写,何况他的指示于我并无退路;说是硬着头皮?完全不是!因为我喜欢他的画,他的画,在我看来是一条清晰的路,一条我辈都趟过的河流?所以写他也是在清清自己的心境。看着他的数次嬗变,体味他并不言说的蜕化苦痛,如化蝶之翅的颤动,我为他近年新作而心生喜悦。已非昨天,他已完全挣脱眼中形象的薄翳,而呈现出语言系统的丰足、情绪的从容与图式的凝炼,这是一个画者可遇而不可求的。
我试着用诗的结构去探触这条河床的深浅,但愿没有跌入他预设的深渊。
一、起:色滴
一物之生成,总是从“点”开始的,当它是一滴色滴之时,它只是它自己,完美无缺。
“点”的完成随着笔势的甩落,或点、或簇、或聚拢、或散驰,它们在看似偶然的生成之时,敲打着欢悦的节拍,它的情绪当然是画家本人,只是此时已被推远。
为什么那些“点”如此醉人,以至于迷幻。他们是迷药下的妖姬,无数次的重复宛如命运的挤迫,她们存在并各自散发着失控般的扭曲,画者任由其摆布,因为他深谙其中的法则:过程,理性必经过对非理性的忍让。
不同调子的色滴并非是画家的理性选择,这是显然的。他只想还我们一个整体的印象,一个单纯、无味的环境,以及他的迷恋的理由。或绿、或红、或黑白,我们看到的,是一个人沉溺的、不可自拔的状态。我们观看到已演出无数次的剧,但命运还在,透过色滴,孟禄丁在敲打着我们的骨头。
我们所熟悉的《元态系列》、《势系列》,到《元速系列》,孟禄丁的蜕化速度在加快,他已不是在找寻什么,而是在取出什么。那些看似散游的色滴,被他归拢为一簇,他已不在乎别人苛刻的目光,而一任“点”的肆虐,以满足“绘”的快意,我被打动的,也许正是着一块。
也许,在那些“点”的笑魇下正埋藏着他的双眼,他所看到的,是那些“点”的反面,一如人生,这我就看不到了。
回向那些“点”的本身,毕竟是被制造出的生命的模块,如此之微小,同时又如此之本原,孟禄丁用了一个“元”字,是提醒我们一个宏观的楔子?不知道,反正天下所有画的题目都是多余的。
我偏爱那些“点”,我以为是我喜悦的源头,看看那些“点”,你知道,我知道。
二、承:痕
“点”的运动带来“痕”,或者说:所有的“痕”都是放大与缩小“点”的运动,于是有了被拖曳出的时间的感觉--由一处到另一处,方向、角度、速度……;你一再体味发生的过程,你便成了艺术家本人。
这种图式在《势系列》中看得更为清楚一些,孟禄丁除了要控制画面的四边四角以外,他更大的热情还在于通过运动的“痕”,创造一个他所感觉到的无尽的空间,他挥洒的动作并不在一个平面上,而是在一个“空间”中进行的,所以那些“痕”并不是画布上的滑动,而是立体的、空间的“涌动”,他把笔的力量试图传递得更远。
当我们面对他的画的时候,巨大的笔痕穿过你的视线,打击你的神经,从而将你从你的境遇中拖曳出,你很难守住你的疆界,除非你属于世所未知的类型。
与更早时期的一系列《空洞的力量》的画作不同,《势系列》在巨大的笔痕之中夹杂着更为细小的“点”的运动之痕,我所注意到的巨大与微小的关联,以及紧随其后的《元速系列》中的呈现,这并非是一个又一个的故事,而是语言逐渐的递进的结果--语言净化的过程中的细屑,但它非常重要,甚至于非常地耐看。
对“痕”的观看,是我们揣摹心意的一条途径,那些色滴在运动着,并留下移动后的痕迹,保留着时间、方向、状态的记忆,那些细微的“点”所形成的“痕”,帮助理解画面大势的运动,并将近距离地观看变为一种更为深入的体验。
我们发现画中诸多角度的变化,已感受到孟禄丁在绘画语言技巧上的衍生--他已不耐受大笔一挥的概括举动,在其下,些许细节成为他的又一目标,我们可以感受到在他的粗--细、细--粗之间所包含的会(绘)意,他的过人之处就是在那看似寻常的表面上压上他个人的印迹--概括、细腻、多意味同时又十分爽快,他的画很像是在很短时间内完成,其实不是真相,正像我在观看林散之先生作书法时的印象,速度之慢超出想象。
关键并不在于所耗时间本身,其重复依然是语言与语境所呈现的内容,画者的态度已将画面痕迹化为自白的音线,我们懂得画面,可能还只是一个物理的作用,我们明晓内容,明晓在那曲折闪烁的光亮中所呈现的人的影子,虽然这已是主观之上的又一次主观了,但此时距离完成艺术的企图又近了一步。
三、转:旋
笔痕圆转,笔意连绵,孟禄丁一以贯之的坚持,反复向我们证明对于语言锻造的持续性的重要,尤其是在视觉之上的形--仿佛欲将已干涸的河床边的卵石,猛挤出水……;孟禄丁的语言是一种欲念,是一种只能存在于精神中的东西,因此他的画,从视觉中毅然出走是很自然的事。
主观语言的存在是为着便于传达,然而创造的存在又强调着孤立性,画者的为难处在于争取一种彻底的沟通,又要摆脱现成的程式,因此往往成为极少数人之间的暗语。我们知道艺术的完成是一个循环的体系,它并不由画家单方面完成,但一个成熟的画家的控制力,可制导未见的部分的结果,以致于未来的部分时间;这是我辈的欲望,但不一定件件成为事实。
孟禄丁的控制力在于他对艺术语言纯度的追求上,他几乎每个阶段都预先作了准备,我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但他确实在用笔的举起与放下之间设置了若干可能性,并有选择地向我们展现。
我们习惯将画家对于表现语言的苛求当作“形式主义”,实质是在逃避画家最为本质的立场,一种农民般的朴质精神,一种本分,而只将语言外的精神当作精神,或者只能用文字表达清楚的精神,胡乱借助孟禄丁的画题,那是--空洞的力量,来自于教条,而不来自于艺术。
孟禄丁的近作,一方面更加的细密化,另一方面呈现极端的几何化,这两面的综合体使得精神感特别地突出--这是由画面的形式感呈现的--像一个简洁的符号,但情绪多样而复杂地摆在我们面前。在那些一点一划之中,情绪的种种复杂性并未被掩盖,相反,再重复与冲突之中,细微的质感引导视线的进入,人的日常经验被超验的经验所替代--我们处于熟悉的陌生环境之中。
他画面的那些“旋”,是有放射的“痕”构成的,“痕”的自然印迹与受控的意味,强烈而含蓄,仿佛那笔头挑起的色块,紧按在敏感的摁钮上。那些令人目眩的“旋”体现着一种一致性,向着中心,力量却向着相反的方向,仿佛爆裂,这是相反的力量的均衡,通过画家的眼、手、心连成一个简单的表面,我们似乎懂得,但又不十分清晰地理会着画家的自语,我们需要来自更深处的启示,于是我们揣度,我们靠近了画面。
透过“旋”,我们得到更大的(相对于《势系列》)空间,并且它来的更加主观、更加彻底。我不知道孟禄丁的脑中还有多少个空间的样式,但这个空间竟是将以往的空间经验摆脱得很彻底。画面上的“旋”就仿佛宇空中的吸力,引向无限。
四、合:圆
所有的东方文化都对“圆”有兴趣,它是由无数个“对称”构成的极致,它是事物合乎逻辑的最终注解。
东方的解决方案就是不断地回到起点,这在解释上似乎是一个捷径,因此,思路沿着“圆”行走,总不至于有太大的谬误。我在细读孟禄丁绘画的时候,也有这样的成见在引导,但又时刻感觉到并非如此,于是心理矛盾便出现了。孟禄丁艺术的主线是感受性,他决无为解释而解释的企图,因而图式的“圆”的感受性冲击着只有象征意义的“圆”,感受远远要比理念复杂得多。
画面的“圆”是由无数个色滴与痕迹构成的,每一个都有着截然不同的个性--虽然相似但是不同。我们不要把许多东西混淆,尤其是理性与感性两大类,两者在精神上的差异非常巨大,《元速系列》在此问题上似乎是一个圈套,它用它简单的外表迷惑我们,引发我们的意识产生偏差,当然,孟禄丁的本意并不是要设一道题,是感觉将他引入一个图式单纯化的世界,借着对图式的感受,他可以一任对绘画本身的迷狂,发挥着身体对于动作的迷恋,已进入“游”与“戏”的境界,我说的并非是游戏,因为动作的喜悦并不等于心绪的喜悦,孟禄丁在艺术上是个复杂的人,他看到的东西远较许多人要多。
圆非圆,似乎是废话;但矛盾与区别确实存在,我重视感觉及感觉带出的内容,我以为这才是艺术的本分。
写到这里,我似乎已将艺术语言当作了艺术内容的全部,我前面的嘟囔,其实都是为着最后的几行字做准备,是在描述艺术本身的困窘境遇下找寻透亮的机遇,我想说的是:孟禄丁的艺术并不提供答案,他的宏大图构甚至只想提供非常微小的个人的声音--一个人的移动与飘落,那么真切与精确的心境,他的企图对于我来说,太具有野心了!
杨志麟
2008.1.12九梦堂
开放时间:每周二至周日9:00-17:00(逢周一闭馆)
每日16:30停止入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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